杨角风谈水浒系列第57期:
俗话说“少不看水浒,老不看三国”,如今想来,还是很有道理的。
《水浒传》中有关犯罪的描写,实在是太过真实,真实到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步,对青少年的影响极大。而《三国演义》里面讲述的全都是权谋之术,老人本身就有着丰富的阅历,再对年轻人施展一下权谋,岂不是成了老奸巨猾?
而《水浒传》中的细节描述,已经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,让人不得不怀疑施耐庵,究竟都经历些什么啊?
若把这一个个的英雄好汉故事拆开来看,它们并不像故事,更像是一卷卷刑事案件的案宗,今天就单讲一下武大郎中毒案。
杨角风谈水浒系列第57期:潘金莲的作案手段,并不逊于吴用,她给武大郎下毒的手段,实在是高!
一、
《水浒传》的作者是施耐庵,曾经在钱塘(杭州)当过三年官,后来还跟着张士诚出征过。我强烈怀疑,他曾经侦办过几起比较大的刑事案件,也带兵打过仗,且经验丰富。
书中有关杀人的描述,实在是数不胜数,除了前几次杀人,作者给添加了细节描写,后面的杀人,基本就全是捅心脏,以及割头了。
有关细节这一块的把握,那是相当精彩:
开头的鲁提辖拳打镇关西,三拳打下去,郑屠就只剩出的气,没有进的气了,鲁达以为他装死,还想再打:
“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……”
事实上,人一旦去世,一分钟之内,脸色确实会变的。
再有宋江杀阎婆惜:
“婆惜却叫第二声时,宋江左手早按住那婆娘,右手却早刀落,去那婆惜颡子上只一勒,鲜血飞出,那妇人兀自吼哩。”
就宋江这干净利索的手段,绝对不是第一次作案了,再联想到本人三天两头跟陈三郎的棺材店打交道,足可见他这是一条龙服务啊,还没人查他。
阎婆惜为啥会“兀自吼”呢,就是因为大动脉和喉管被宋江割了,才有鲜血飞出来,气流从气管中流出,已经无法发音,只剩下咕噜咕噜的低吼声。
还有武松斗杀西门庆的一段描写:
“只见头在下,脚在上,倒撞落在当街心里去了……直挺挺在地下,只把眼来动。”
我们村有个人,年轻的时候去河里游泳,没有搞清楚状况从桥上头朝下扎下去,结果伤到了脊椎,除了左胳膊能动,全身瘫痪。西门庆被武松从狮子桥酒楼二楼头朝下扔下去,大概率摔断了脊椎,只剩下眼珠子能动弹了。
二、
毕竟这是前几起杀人案,作者精力充沛,描写得就比较详细,后面再有类似的案子,基本就是一刀捅了,甚至直接割头:
比如武松血溅鸳鸯楼时,基本就是直接砍头了:
“武松赶入去,一刀先剁下头来。”
“武松左脚早起,翻筋斗踢一脚,按住也割下头。”
包括李逵杀李鬼,也是上来就割头:
“李逵捉住李鬼,按翻在地,身边掣出腰刀,早割下头来。”
而武松血溅鸳鸯楼这段描写,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故事,更像是一刑事案件的卷宗,像是一个人的口供。
里面包含几点进去的院子,先杀的谁,后杀的谁,看到了什么,听到了什么,最后出来的时候几点,等等等等。
若是这些典型案件都有原型的话,那么,无疑潘金莲给武大郎下毒这一段,最令人毛骨悚然,不寒而栗。
潘金莲、王婆、西门庆合伙害死武大郎,确实是心眼儿大大的坏了,最后被武松报仇,真是死得一点都不冤。
但武大郎本身也有很大的问题:
一是,他们这段婚姻本来就不被人们看好,完全是因为那个大户发泄私欲,故意不要一分钱把潘金莲嫁给县里形象最差的一个。俗话说,不是我的我不要,不爱我的我不爱,武大郎根本驾驭不了媳妇,非要强扭瓜。
二是,武大郎本身又比较懦弱,要是有大男子主义,能强压潘金莲一头也行,毕竟那个年代,家里丈夫说得算,可惜武大郎并没有,事事都是潘金莲当家。
三、
当然,前两点问题,还不会致命,关键是后面三个问题,要了他的老命:
先是交友不慎,因为潘金莲,武大郎搬离了家乡清河县,等于是抛弃了亲戚们。到了阳谷县,结交了一个郓哥,可惜郓哥家里穷,他眼中只有利益。这也导致他得知西门庆跟潘金莲搞在一起后,先想到的是勒索西门庆一把,最后被王婆打出来,才找的武大郎,甚至讹了顿酒,还有银子。
再就是自不量力,武大郎得知西门庆跟潘金莲搞在一起后,非要自己去捉奸,人家都告诉他了,西门庆有功夫:
“那西门庆须了得,打你这般二十来个。”
但他却把武松的话抛到脑后,以为自己能搞定,结果……
最后是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想法,自己被踢到卧床不起时,明明有求于人家潘金莲,却还用威胁的话来激:
“我的兄弟武二,你须得知他性格,倘或早晚归来,他肯干休……你若不肯觑我时,待他归来,却和你们说话。”
这才导致了潘金莲产生了杀心,并伙同王婆、西门庆,定下了毒杀武大郎之计。
当然,武大郎之所以说出威胁的话,也是没办法的事,毕竟此时的他卧床不起,潘金莲却不给他饭吃,不给他水喝:
“武大一病五日,不能勾起。更兼要汤不见,要水不见,每日叫那妇人不应。又见他浓妆艳抹了出去,归来时便面颜红色。”
武大郎又不傻,潘金莲这种行为明显就是要活活饿死他啊,那他怎么会傻到喝毒药呢?
四、
躺在病床上的武大郎已经是求助无门了,此时只能寄希望于武松,希望用二弟来威胁潘金莲就范。
果然说了武松回来不会饶了你们后,潘金莲怕了,随后就从西门庆那里拿到了砒霜,而王婆接过砒霜后干了这么一件事:
“王婆把这砒霜用手捻为细末,把与那妇人拿去藏了。”
这是一个作案细节,记录在案宗中了,事实上砒霜确实是结晶状固体,质地比较软。那时候提纯技术不太好,其实是带颜色的,但是捻成粉末后,颜色会变白,且有利于溶解。
可是,武大郎已经在防着潘金莲了,她怎么把这毒药灌进武大郎的嘴呢?
这时候,她的高超演技发挥了作用,她仿佛被武大郎的话给威胁住了,开始忏悔自己的行为:
“那妇人坐在床边假哭,武大道:‘你做甚么来哭?’”
她首先通过假哭来引起武大郎的注意,毕竟她们之间早就没啥情分了,早不哭,晚不哭这时候哭起来,武大郎肯定起疑啊。
随后潘金莲开始忏悔,说自己后悔了,不该跟西门庆鬼混,现在发现自己被骗了,所以想好好帮你养病:
“我问得一处好药,我要去赎来医你,又怕你疑忌了,不敢去取。”
随后,潘金莲便说出,自己问到了一处好药,但心里也知道武大郎会猜忌她,所以问他要不要喝。
这还用说吗,武大郎已经命悬一线了,他当然要喝了,但是药方还是要看的。
五、
那么,潘金莲取来的药方和药材有问题吗?
没有问题,这个药方确实是对症的,对武大郎的心口疼,毕竟当初西门庆一脚正好踢到心窝这里。
潘金莲买回药来,武大郎要亲自检查,要看看这个药方有没有问题:
“去赎了药来,把到楼上,教武大看了。”
这个药是没问题的,问题是潘金莲说医生讲的药要半夜吃,吃完了蒙上被子一睡,汗一出就好了。
这一点,武大郎就起了疑心了,半夜黑灯瞎火的,潘金莲要是把药方调换了咋办?所以,他并没有把药材还给潘金莲,而是枕在了自己枕头下,让潘金莲烧好水后,自己亲自泡着喝。
“生受大嫂,今夜醒睡些个,半夜里调来我吃。”
等到了晚上,潘金莲特意烧了一大锅水,水里还煮着一条毛巾,这条毛巾也是作案工具,后来用于擦拭武大郎中毒后吐的血。
毕竟是晚上,那时候又没有电灯,潘金莲点了一个碗灯,这种灯有个问题,就是能往上照,但照不到底下。
随后,她端着两个器具到了武大郎床边,一个是碗,一个是盏。其实就是一个大碗,一个小碗,大碗里装上了热水,小碗里铺上了一层白色粉末(砒霜)。
这时候,武大郎其实也挣扎着坐起来要确认一下进嘴的东西有没有毒,首先药方和药材是没问题的,他有一晚上的时间检查真假。
“那妇人先把毒药倾在盏子里,却舀一碗白汤,把到楼上,叫声:‘大哥,药在那里?’武大道:‘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,你快调来与我吃。’”
六、
其次,潘金莲端给他的热水也没有问题,他会闻闻味道,甚至舔一舔看看有没有异味。
其实古代的毒药没那么复杂,比如砒霜,其实味道相当大,为啥每次砒霜下毒总喜欢下到中药或白酒里面啊,其实就是为了遮挡气味。
这一点,武大郎不傻,能尝得出来,所以,水是没问题的。
药没问题,武大郎自己保管的,水也没问题,武大郎闻过了,而粉末状的砒霜铺在了盏子底部,肉眼是看不出来的。而且当时又是晚上,点的是碗灯,武大郎躺着的床,总要比桌子矮一些,所以这里他确实疏忽了,没看到。
武大郎是亲眼看到治心口疼的药倒进了盏里,又亲眼看到热水冲进了盏里,这才放心,摆出要喝药的姿势。
结果没想到,潘金莲直接就要灌啊!
“左手扶起武大,右手把药便灌。武大呷了一口,说道:‘大嫂,这药好难吃!’那妇人道:‘只要他医治得病,管甚么难吃。’””
即使这样,武大郎还是不太放心的,他仅仅是呷了一口,也就是抿了一口,先尝尝味道,果然味道不对,他当时就提出来了。
但听到潘金莲这样解释,他又在怀疑自己的味觉,于是决定再抿一口试试,结果这一试,没提防潘金莲:
“武大再呷第二口时,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,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。”
本来武大郎想再抿一口判断一下,这个药究竟有没有问题,结果没想到被潘金莲直接灌下去了。
武大郎是万万没想到啊,自己事事小心,怎么还是着了潘金莲的道儿呢?
虽说,潘金莲的所有计谋都是王婆出的,但是就像演员演戏一样。演员不行,多好的剧本也是糟蹋,演员要是牛叉的话,烂剧本都能给演活。
由此可见,潘金莲的手段可一点都不低,这小婆娘,心狠手辣,演技到位,抓住了武大郎多疑的性格,要了他的命。
其实,《水浒传》中给人下药的,不仅潘金莲一个,在智取生辰纲时,吴用他们也是设计给杨志他们下药。
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,像白胜的人设是挑着酒卖给酒馆的,路过黄泥冈,所以也就不带喝酒的家伙,就算杨志去查他底细,也查不出问题。晁盖等人是卖枣子的,枣子是按斤称的,所以随身携带两个瓢也合情合理。
不管事态怎么发展,酒和瓢总会碰到一起,就算杨志等人死活不喝,吴用他们也有办法让他们强灌的,就跟潘金莲给武大郎灌毒药一样。
鬼知道施耐庵究竟经历了什么,怎么能写出这么精妙的作案手段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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