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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议潮在沙州起义之前,是谁在统治河西走廊
首先回答题主的问题——张议潮在沙州(敦煌)发动起义,组建沙州归义军前,整个河西走廊都在吐蕃王朝的统治之下。
归义军是河西走廊地区,一支主要由汉族组成的沙州(敦煌)地方政权武装。
公元848年(唐宣宗大中二年)由张议潮创建,其政权历经唐、五代十国、宋,1036年(宋仁宗景祐三年)亡于西夏李元昊之手,总计185年。
几乎所有人,提到归义军的第一反应都会想到张议潮。
但其实,归义大旗飘扬时,张议潮年过五旬,他真正主持归义军的时间并不长。
其后,归义军还有张淮深、张淮鼎、索勋、张承奉、曹议金、曹元德、曹元深、曹元忠、曹延恭、曹延禄、曹宗寿、曹贤顺12位领袖。
纵观归义军的历史,可以粗略的分成三个阶段:“张议潮时期”、“张氏归义时期”、“曹氏归义时期”。
从今天开始,我们将纵贯归义军188年的纷争岁月。让这些湮没于历史尘烟中的名字,再度鲜活起来,体会他们的挣扎荣耀与悲欢离合。
一、河陇唐军的崩盘
唐朝与吐蕃的国家战争绵延长达100多年,见诸史端的大战180余次。
在此期间,战争的主动权曾在唐蕃间多次易手。
从唐太宗时期,双方围绕松州和吐谷浑形成相持;到高宗武后时期,吐蕃并吞吐谷浑开始占据上风;再到玄宗天宝年间,以王忠嗣、哥舒翰、高仙芝等一干良将不断拓展疆域,重夺战争主导权。
但安史之乱的爆发,打断了唐朝的脊梁。
随着,大量边兵入关平叛,吐蕃趁河陇空虚之机,开始逐次向东拓展,并在此后数十年间,保持了国战的绝对优势地位。
对陇右的掠占始于河西
肃宗上元二年(761年)吐蕃相继攻陷了廓州(青海贵德)、都州(青海西宁)、叠州(甘肃临潭)、宕州(甘肃宕昌)、武州(阶州,甘肃武都)和岷州(甘肃崛县)。
而后,公元762年(唐代宗,宝应元年),又占领了渭州(甘肃陇西)、秦州(甘肃天水)、成州(甘肃成县)。
次年,复占临州(甘肃临洮)、兰州、河州(甘肃临夏)。
鲸吞陇右后,吐蕃回过头来,开始对河西走廊用兵。
公元764—776年,三年间,先后占领了凉州(甘肃武威)、甘州(甘肃张掖)、肃州(甘肃酒泉)、瓜州(瓜州县)。
最后,于公元781年(唐德宗,建中二年),占领了沙州(敦煌)。
至此,整个河陇均在吐蕃控制之下,“路阻萧关雁信稀”,中原与西域的通信,彻底断绝,存亡不知。
对于沙州沦陷的具体时间,史学界还存在争论。
但在吐蕃进攻期间,生活在河陇的唐朝军民,进行了长期的抗争是确定无疑的。
《新唐书·吐蕃传》记载:“·……(阎朝)自领(沙)州事,城守者八年,粮秣断绝。(阎)朝出绫一端募麦一斗,应者甚众。喜曰:‘民且有食,可以死守也。’又二岁,粮械皆竭,登城而呼曰:‘苟毋徙它境,请以城降。’绮心儿许诺,于是出降。自攻城至是十一年”。
沙州军民在绝境中,困守孤城长达十一年之久,在争得不将沙州民众徙往他处的条件,才投降吐蕃。
从这件事,一方面可以看出,河陇军民抗拒吐蕃的决心。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,吐蕃在攻掠河陇之事上,主要是采取了围而不攻的政策。
二、吐蕃对河西豪门的优待
吐蕃占据河陇后,除了以迁移他族,稀释唐民的政策之外,还采取了拉拢河西唐人大族的政策。
河西的唐人世家中,张、阴、索、李等大族,都有主要成员在吐蕃政权中为官。
其中,河西阴家的经历便颇有代表性。
阴家自隋朝以来,便活跃在沙州地区,至唐朝武周时期,已官至北庭副大都护之职。
吐蕃占领沙州后,很快便任命阴家成员为沙州道门亲表部落大使,并免除了阴家的“十一税”。
阴家因此成了沙州大族中的翘楚,拥有良田万亩,杏桑万株,同时还拥有四座庄园和无数的牲畜。
但家族繁盛的背后,汉奸之名却时时刻刻压在心头。
为了减轻心中的负罪感,阴氏家族斥巨资在莫高窟凿石礼佛,形成了著名的敦煌第231窟。
敦煌231窟壁画
与此相似的,还有河西的著名僧人——洪辩法师。洪辩法师俗家姓吴,出生于河西官宦之家,其母南阳张氏,也是沙州的豪族之一。
吐蕃占据沙州后,其父母两族均与吐蕃合作。洪辩法师无力阻止,便遁入空门,一心侍佛,以求内心安宁。
因其在宗教界的巨大影响,洪辩法师也被吐蕃河西政权盯上,无奈之下被迫接受了,吐蕃任命的“释门都法律兼副教授”之职。
他也发愿在莫高窟修建洞窟为家族赦罪,这便是保存至今的敦煌第365窟。
其后,张议潮率军归义,洪辩法师脱蕃归唐。
为张议潮的起义奔走联络,唐宣宗感其功劳封其为教主之职。在任职唐朝教主的任上,他又开凿了大佛堂一所,这便是敦煌第16窟。
在16窟内,他又开凿了一个小石窟,作为自己参禅打坐的地方。十一世纪初,沙州僧众将大量的佛经、法器、文书移入窟内,并将其封闭以待日后返回打开,结果这一封便是九百余年,直到公元1900年才被道士王圆箓发现,这便是震惊世界的敦煌藏经洞遗书。
吐蕃拉拢大族的政策,确实起到了效果,使其在河陇地区的统治得以顺利展开。
这一政策的副作用是让河西大族保持了影响力,一旦吐蕃统治不稳,大族串联起来的破坏力,也足以撼动其政权。
敦煌16窟和藏经洞
三、河西唐民的悲怆
河西世家大族在与吐蕃的合作中获益匪浅,那河西的普通唐民又生活的如何呢?
唐代史学家沈既济,曾有文提及“自轮海以东,神鸟、敦煌、张掖、酒泉,东至于金城、会宁,东南至于上卦、清水,凡五十郡、六镇十四军,皆唐人子孙,生为戎奴裨,田牧种作,或丛居城落之间;或散处野泽之中,及霜露既降,以为岁时,必东望啼嘘,其感故国之思如此”。
这就是河陇唐朝遗民生活的真实写照,他们生为奴婢,日夜耕织,每到年节便向东向故国,捶胸嚎啕。
吐蕃王朝是一个封建与奴隶制的混合型尚社会,农奴作为最底层的劳动力,在遍布吐蕃各地的农庄中需求量巨大。
因此,吐蕃军队在进攻唐朝的过程中,一方面掠夺各种物资,以战养战。
另一方面,劫掠人口充为奴隶,也是吐蕃边将发财致富的重要手段。
《旧唐书·吐蕃传》记载:贞元六年(公元790年)八月,吐蕃军队在吴山(陕西宝鸡西北)等地,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和焚掠后,将被俘的汉族老弱妇孺,或挖眼,或砍掉手足,弃之道旁,而将精壮的一万多人全部带走,准备将这些人分给吐蕃属部羌、浑等部落为奴。在到达安化峡时,允许他们面朝东,哭辞故国,哭而投深谷自杀者有千余人。为防止奴隶逃走,甚至“令穴肩骨,贯以皮索”。
对河陇的普通民众来说,其生活境遇比被掠为奴,也好不了多少。
河陇的吐蕃官吏,在拉拢大族稳固了统治后,便开始借清点田亩数量的机会,上下其手,大量侵吞良田、果园和牧场,并直接将土地上的唐民变为奴户。
据《敦煌古藏文文选》记载,他们将掠夺来的田园,献给吐蕃大臣论拉热多赞,他又委任朗氏做为田园的地主,并动用军队由朗氏管理,建立奴户,设置木栅栏。仗量土地,依吐蕃计算田亩单位的“兴托”统计田亩数量,吐蕃奴隶主还派税务官“差本”收税。
沙州吐蕃官吏,还夺取民间果园,以至于此风过盛,无数唐民为之家破人亡。
最后,远在拉萨的吐蕃赞普都不得不下令:“令今后不得索取民之果园予以扰害”——《白史》。
以上两条记载可以看出,对于这块新占领的土地,吐蕃贵族们进行了充分的利益瓜分。
但这种利益瓜分,却是以唐民的破产为奴为代价的。
《新唐书吐蕃传笺证》就曾记录“自宰相驻兰州,猪年春令二汉部官员,前此吐蕃松木当尚论牙牙以娶沙州女子为妻之名,实则役使之为奴隶。”
吐蕃人服饰壁画
四、唐朝遗民的抗争
“哪里有压迫,哪里就有反抗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。
吐蕃刚占领沙洲不久,两个社会最底层的百姓便站出来,反抗吐蕃的暴政。
敦煌文献记载,因不堪忍受官吏的剥削和驿将王令诠刻削驿户。生活无着的驿户汜国忠、张清,于贞元七年(公元791年)夏,率众暴动。
这感觉和李自成的起义原因很类似!
看来历朝历代莫不如此,动啥也别动老百姓的饭碗,真会有人跟你拼命的。
暴动初期声势浩大,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。
民众夺取了战马铠甲,迫使吐蕃贵族纵火烧屋,“伏剑自栽,投入火中,化为灰烬。”
短短三夜间,起义民众击穿了,酒泉到敦煌间的重重关卡,使得“东道烽烟,烟尘莫知”,“蕃官慢防,不虞祸至,人力散乱,难于力争。”
最后,义军夜袭沙州,突破城防,杀吐蕃官将多人,守将“节儿”(官职名称)自焚而死,吐蕃僧官四散逃匿。
但百姓自发的暴动,在没有士绅阶层参与的情况下,通常都不能持续太久,尤其是在沙州这种孤地。
之前已经说过,吐蕃河西的统治者十分聪明。他们紧紧拉住河西大族,使其成为吐蕃统治者的利益共同体。
在河西大族的配合下,吐蕃军队很快便扑灭了暴动的火焰。
河西百姓的暴动被镇压下去了,但唐朝遗民却依旧心怀大唐。
在唐穆宗长庆年间,刘元鼎去吐蕃会盟,“耋老千人拜且泣,问天子安否?言顷从军没于此,今子孙未忍忘唐服,朝廷尚念之乎?言已皆呜咽,密问之,丰州人也。”
这种“忍泪失声询使者,几时真有六军来”的景象,在晚唐时期众多诗歌作品中多有体现。
生活在吐蕃统治之下的唐族遗民,面对吐蕃强力推行藏文、藏服的情况,只能将唐服偷偷藏好,新年祭祖和埋葬故人之时,才敢偷偷穿上,面对东方嚎啕哭拜,表示不忘唐族身份。
河西唐族遗民苦苦盼望,但唐庭却始终无力收复失地。
随着时间额推移,吐蕃推行蕃化政策的效果开始显现,新生的河陇民众对唐朝渐渐疏离,开始说藏语、写藏文、用藏俗。
虽然,还是有些人固守着唐朝的文化,在暗暗的等待机会。
这种漫长,充满黑暗的等待,持续一年又一年,甚至一代又一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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凉州、甘州、肃州、瓜州以及沙州都是什么地方
凉州――武威 甘州――张掖 肃州――酒泉 沙洲――敦煌 瓜州――安息
沙州(敦煌)是如何陷落于吐蕃的
帝国嗜血——沙州(敦煌)之围!
本文六千余字,将涉及以下几个内容:
敦煌的地理位置和历史沿革;
唐朝在西域的拓展和沙州的建制;
安史之乱后三代河西节度使的困境;
沙州在吐蕃围困十一年中的苦苦支撑。
在中国幅员辽阔的陆地版图上,称得上咽喉的要冲一共就只有两个,一个是东部地区的辽西走廊(关锦防线),另一个便是河西走廊。辽西走廊位于辽宁锦州市山海关之间,东临辽东湾,西依松岭山,长约185公里,宽8~15公里。
这条细细的通道上,锦州、葫芦岛、兴城、绥中、山海关镇扼要冲,背山面海,历来为兵家征战必经之地。同时,辽西走廊还连接着华北的农耕文明和东北的渔猎文明、蒙古的游牧文明,一旦辽西不守,整个华北平原都将门户大开,再无宁日。
而河西走廊则夹在祁连山、合黎山、龙首山之间,从金城(兰州)出发,越黄土高原与河西平原的分界乌鞘岭。
自东南向西北,经凉州(武威)、甘州(张掖)、嘉峪关、肃州(酒泉)、瓜州和沙州(敦煌),越过玉门关和阳关,一直远出到新疆白龙堆的茫茫沙海,全长约1000公里,最宽处百余公里,窄处只有数公里之狭。
对于河西走廊的重要地位,季羡林曾做如此评价:“世界上历史悠久、地域广阔、自成体系、影响深远的文化体系只有四个:中国、印度、希腊、伊斯兰,再没有第五个;而这四个文化体系汇流的地方只有一个,就是中国的河西走廊敦煌和新疆地区,再没有第二个了。”
季先生是从文化特征的角度,论述河西走廊和敦煌的重要意义,但从帝国拓展的层面上说,河西走廊这一狭长的区域,在充当文化与经贸输血管的同时,也把中国北方的少数民族,分成了一东一西两个部分。
如果中原帝国能够从河西走廊突出,控制西域的牧场,则北方边患孤掌难鸣,难成肘腋之患。北方问题西部解决,便是汉武帝“凿空西域,张帝国臂掖,断匈奴右臂”战略构想的发端。
一、敦煌的地理位置和历史沿革敦煌(沙州)位于河西走廊西端,党河下游的一块绿洲上,南面是祁连山脉的三危山,北面是北山山脉,疏勒河横贯北境,西扼玉门关、阳关,东接瓜州、酒泉。
如果说河西走廊是中西交通的干线,敦煌则是连接中原与西域、中国与西亚乃至欧洲北非的咽喉。
作为走廊西部的门户,敦煌是东西方政治、军事、经济、文化的交汇地。因此,它才会成为各民族轮番上阵的大舞台,也才会给我们留下莫高窟这样的宝库。
公元前121年(汉武帝元朔六年)3月,镖骑将军霍去病率一万精骑出陇西,痛击匈奴右贤王部,6天连破匈奴五国,鏖战于皋兰山下,歼敌九千,杀匈奴卢候王、折兰王,俘虏浑邪王子及相国、都尉。从此,河西地区归入了汉朝版图。
汉武帝在河西设立武威、酒泉二郡,敦煌一带归酒泉郡管辖。前111年(武帝元鼎六年),又分割了武威、酒泉二郡的辖地,增设了张掖和敦煌二郡,这就是著名的“河西四郡”。
河西四郡的管辖范围,大致包括今甘肃武威、金昌、张掖、酒泉、嘉峪关以及内蒙阿拉善盟一带。
失去了河西走廊对匈奴来说损失惨重,他们悲歌道:
“失我焉支山,令我妇女无颜色。
失我祁连山,使我六畜不蕃息。”——《匈奴歌》
“敦煌”一词,便是随着河西四郡第一次见诸史端,关于这个名词的由来,目前学界尚有争议。
在《汉书》中对敦煌的解读为:“敦,大也。煌,盛也。”但现代学者多认为“敦煌”的词源不是汉语,可能为当地少数民族语言的音译。
不管敦煌一词从何而来,其对汉朝的重要意义确实公认的,为了护佑敦煌郡下辖的敦煌、冥安、效谷、渊泉、广至、龙勒六县。武帝特意征发民众,将秦朝只修筑到甘肃临洮(今岷县)的长城,继续向西延伸,过令居(今兰州市附近)、酒泉直至玉门关,形成了一道自敦煌至辽东,长达一万一千五百余里的雄伟屏障。
汉朝对敦煌的经营,还表现在大规模的人口迁移和屯垦。为改变河西地区人口稀少的现状,汉武帝实行了从内地往河西移民的措施。
到西汉末年,河西四郡已有六万一千余户,人口二十八万多。其中,敦煌郡就有一万七千余户,三万八千多人。
这些人常住户口,再加上三十万左右的戍卒,使河西与敦煌的民族构成发生了根本变化,汉人成为敦煌的主体民族。
汉人的大量到来,也改变了敦煌地区的生产生活方式。敦煌归汉前,这里活动着的多是过着游牧生活的少数民族。
而汉代移民和戍卒的到来,屯田成了当地最主要的生产方式,敦煌与河西的社会生活方式也从游牧转变为以农耕为主。
魏晋时期河西地区先后建立了前凉、后凉、南凉、西凉、北凉等政权。前凉张骏曾改敦煌之名为沙州,西凉则以敦煌为国都。
十六国时期,中原离乱,河西成为相对稳定的地区。中原硕儒逃奔河西避难,佛教在敦煌空前兴盛,成为了河西的佛教中心、竺法护、宋云、法显、鸠摩罗什都在敦煌留下了足迹。
前秦建元二年(366年),乐尊和尚在三危山下的大泉河谷首开石窟供佛,莫高窟从此诞生了。
二、唐朝在西域的拓展和沙州的建制唐高祖武德二年(619年)平定了河西地区,循隋文帝旧制在敦煌置瓜州,并任命李世民为左武侯大将军使持节凉、甘等九州诸军事,凉州总管,可见对河西地区的重视。
但唐初河西地区并不稳定,两年后(621年)瓜州刺史贺拔行反唐、623年张护、李通谋反,等唐朝把这些反叛扑灭后,并将瓜州改沙州,管辖瓜、西沙、肃等三州,河西区才算略略稳定了下来。
随后,唐朝以沙州为中心展开了一系列军事行动:
贞观九年(635年),李靖、侯君集、李道宗西击吐谷浑,收归臣属;
贞观十三年(639年),侯君集征高昌,灭其国,置安西都护镇其地;
贞观十八年(644年),征服焉耆;
贞观二十二年(648年),克龟兹,并在安西都护府下设龟兹、于阗、焉耆、疏勒四镇,史称“安西四镇。”
随着唐朝向西不断拓展,以及安西四镇的设立,连接河西走廊和西域的沙州战略地位愈发重要。每次唐军进军西域,都以沙州做为军事物资供应基地,沙州的守军和百姓也经常随军出征。此外,驻守安西四镇的戍卒也主要是来自敦煌与河西的府兵。
为保证沙州的安全,唐初杨恭仁任凉州都督时,便在玉门设立了玉门军,而后又在沙州城内设立了豆卢军。
676年(唐高宗仪凤元年),还把西域南道上的石城镇(今若羌)和播仙镇(今且末)划归沙州管辖,并在河西走廊周边设赤水军、建康军、墨离军、大斗军和白亭军,以及悬泉、常乐、张掖、交城等守捉。
711年(唐睿宗景云二年),更是将黄河以西的地区,从陇右道中剥离,设置了河西道并单设了河西节度、支度、营田等使,负责河西的军事、财政与营田等方面的事务。
河西节度使是唐朝所设的第一个节度使,到玄宗天宝元年(742年)时,河西节度使辖兵七万三千人,居全国第三位,战马一万九千四百匹,占全国在役军马总数的四分之一。
但河西的兵强马壮是建立在唐朝繁荣昌盛基础上的,天宝十四年(755年),安史之乱爆发,唐朝的盛世被拦腰斩断。
为缓解东部的军事压力,河西、陇右、北庭、安西等地的西北军精锐大量驰援关中,西北边防骤然削弱。
吐蕃乘机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势,自唐肃宗至德元年(756年)至唐代宗广德元年(763年),兰州(甘肃兰州)、廓州(青海化隆西南)、河州(甘肃东乡)、鄯州(青海乐都)、洮州(甘肃临潭)、岷州(甘肃岷县)、秦州(甘肃秦安)、成州(甘肃西和)、渭州(甘肃陇西)等数十州已经相继沦没,吐蕃牢牢控制了陇右地区,切断了河西与中原的联系。
从此后“路阻萧关雁信稀”,唐庭对安西四镇和沙州存亡不知,长达十八年。781年(唐德宗建中二年),久无音讯的安西四镇,终于和大唐取得了联系。安西使者取回纥道,从河西走廊北侧,跨越大漠回到长安。
德宗君臣终于得知伊西(今新疆哈密、吐鲁番)、北庭节度使李元忠、安西四镇留后郭昕率将士,在吐蕃占据河、陇后,仍旧苦苦支撑着安西,这块大唐的飞地。
德宗听到安西将士的坚持,不觉当庭潸然泪下。同时,使臣还给唐庭带了沙州最后的信息。
三、三代河西节度使的坚持唐代宗宝应二年(763年),杨志烈继任河西节度使兼伊西都护。他不满足于固境自保,而是配合朔方唐军开展了一系列抗蕃战争。
同时,唐庭也曾派兵西救,但未能成功。广德二年(764年),代宗又希望借助于阗王尉迟胜归国来打通河西通道,但此计划被尉迟胜拒绝而未能实行。
广德二年(764年),仆固怀恩之乱中,河西节度使杨志烈,在吐蕃尽占陇右威逼河西的情况下,听说仆固怀恩联合回纥、吐蕃威胁长安,毅然派兵出征,攻击攻击仆固怀恩老巢灵武,以围魏救赵之策,解长安之困。
出征时,他对带兵的监军柏文达说道:“河西锐卒,尽于此矣,君将之以攻灵武,则(仆固)怀恩有反顾之虑,此亦救京师之一奇也!”
只可惜,杨志烈所托非人,监军柏文达实在不是将才,初战获胜后,被吐蕃、回纥联军夜袭营帐损失大半。
残兵败将退回凉州后,柏文达见到杨志烈禁不住嚎啕大哭,这时杨志烈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,“此行有安京室之功,卒死何伤?”
这下旁边听见的士卒都不愿意了,心里说我们舍死忘生的拼杀,原来在节度使心中啥都不是呀!
未几(764年)吐蕃攻凉州,“士卒怨其言,不为所用,凉州陷”。杨志烈只得逃往甘州(今甘肃张掖),在途中于永泰元年(公元765年)正月,被沙陀人所杀。
唐朝诗人张籍,在他的《横吹曲辞·陇头》一诗中,描写了凉州陷落时的情景:
陇头路断人不行, 胡骑夜入凉州城。
汉兵处处格斗死, 一朝尽没陇西地。
驱我边人胡中去, 散放牛羊食禾黍。
去年中国养子孙, 今著毡裘学胡语。
谁能更使李轻车, 重取凉州入汉家?
可见当时,吐蕃占据陇右河西之地,除了掠夺人口西去为奴之外,还曾在河西推行吐蕃的服饰和语言。对汉人来说,披发左衽、口说胡语是极大侮辱,由此引发的汉藏对立,极有可能在河西等地造成了大量的流血冲突,诗人描写的凉州城残破的景象,极有可能是当时凉州城的真实写照。
从这个时间节点开始,河西走廊被吐蕃一刀斩断,西域与内地的音讯断绝,但西域唐军仍在坚持,虽与内地再无联络,却仍旧奉唐朝正朔。在吐鲁番出土的《高耀墓志》有广德四年(相当766年)年号。
实际上广德只有两年(763-764年),765年代宗改元永泰(765-766年)。墓志仍然沿用广德年号,说明在765年以前就己失去联系,不知长安改元“永泰”。
杨志烈被杀后,由于唐朝与甘州的交通已被隔断,无法从关中派员接任,只能委任杨志烈的族弟杨休明为河西节度使兼伊西庭节度使。
杨休明刚刚上任,吐蕃便大举进攻河西。大历元年(766年),甘州沦陷,杨休明被迫再次西逃沙州。从此,沙州成了河西抗蕃的大本营。
此时,河西节度使杨休明帐下所能管辖之地,仅余沙、瓜、肃、西、庭五州,河西其他州郡均落入吐蕃之手。
杨休明主政河西、北庭的三年间 (765年一767年),河西、北庭之间的交通也渐渐被隔断,行政上只好各自分立,由曹令忠主北庭,周鼎主河西。
代宗大历二年(767年)前后,杨休明试图前往北亭征调兵马,联合安西都护府留守军健,共同保卫沙州,不料被伊西厅留后周逸,勾结突厥杀害于长泉。
失去最高长官的唐军将士,仍未放弃所固守的沙州。杨休明死后,时任巡抚河西观察使的周鼎,肩负起河西节度使的重任。
不过,他应该是以观察使的身份代领节度之职,因为直到周鼎死后,吐蕃将其遗体送还唐朝,唐庭才追认其为河西节度使。
周鼎主政河西十年(767年—777年)间,沙州军防形势更加严峻,肃州(今甘肃酒泉)、瓜州(今瓜州县锁阳城)、伊州(新疆哈密)相继沦陷,沙州与北庭的联系彻底断绝,沙州成为唐朝在河西保有的最后一座州城。
所幸,当时吐蕃的主要精力,都在进攻陇山(六盘山)染指关中,对河西西端的沙州采取了围而不攻、迫其投降的战略。而周鼎则趁机私下与吐蕃将领约合,算是在覆巢之势下,堪堪保沙州全卵。
代宗大历十一年(776年),吐蕃赞普赤松德赞移帐南山(祁连山),令尚绮心儿攻打沙州,心神俱疲的周鼎,曾试图向回鹘求救兵,可惜回鹘兵逾年不至。
周鼎决意放弃沙州,焚城而去,带领城中居民举城东迁,回到大唐,可是这一政策,遭到沙州大族和民众的激烈反对。
《新唐书 • 吐蕃传》:“始沙州刺史周鼎为唐固守,赞普徙帐南山,使尚绮心儿攻之。(周)鼎请救回鹘,逾年不至,议焚城郭,引众东奔,皆以为不可”
说起来周鼎的计划,确实不具备可操作性,河西走廊早已被吐蕃截断,沿途必定没有补给之处,沙州与长安数千里之遥,带着全城老幼步行走完这段旅程,几乎与寻死无异。
777年(大历十二年),秋末冬初,周鼎趁吐蕃围而不攻之机,派兵马使阎朝出城打草。
阎朝接到命令后,到周鼎处拜谒辞行,恰好周鼎的亲信属吏周沙奴也在帐中,阎朝谎称要与周沙奴比赛射箭。
周沙奴将弓让给阎朝先射,阎朝抓过弓箭,举弓将周沙奴射死,然后将惊魂未定的周鼎捉住,并用弓弦将周鼎勒死。(“鼎遣都知兵马使阎朝领壮士行视水草,晨入谒辞行,与鼎亲吏周沙奴共射,彀弓揖让,射沙奴即死,执鼎而缢杀之,自领州事”)
勒死周鼎后,阎朝对城中大族、百姓宣布,废除举城迁徙的计划,继续固守沙州城防,百姓听后欢声雷动。
此后八年,阎朝自领州事,带领城中军民继续困守孤城,抗击吐蕃。
784年(唐德宗兴元元年),坚守了八年的沙州官仓军粮耗尽,城中渐渐人心不稳。阎朝打开官仓,以绸缎一匹换一斗麦的代价,向大户募粮,城中豪门踊跃交易,短短数日便筹得大批粮秣。
欣喜不已的阎朝登高而呼:“军民又有粮食,可以继续死守了!”
《新唐书 • 吐蕃传》:“自领州事城守者八年,出绫一端募麦一斗,应者甚众,朝喜曰:‘民且有食可以死守也’。”
就这样,沙州城又坚持了两年(唐德宗贞元二年),粮食终将耗尽,唐朝援军依旧遥遥无期。
在此期间,唐蕃关系也从德宗继位之初的稍稍缓和转向恶化,吐蕃开始再次严密围城,并在城外组装工程设备。
眼见沙州固守无望,阎朝和城中大族商议后,决定和吐蕃谈判投降的条件。
他登上城墙,对着城外的大军高喊:“如果保证不把城中百姓迁移走,我们就开城投降!”(“苟毋徙它境,请以城降”)
吐蕃方面权衡利弊之后,主将尚绮心儿承诺满足阎朝的条件。沙州于是“元戎从城下之盟,士卒休屈死之势”,在兵围十一年后,终于落入吐蕃手中。
吐蕃之所以对沙州围而不攻,并能答应不劫掠人口,大概原因有以下两点:首先,沙州是河西的经济、文化中心,尤其是佛教中心,这对全族信仰佛教的吐蕃军队来说,必然心存忌惮。
需要注意的是吐蕃王朝时期,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尚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,汉传佛教尤其是汉传里的禅宗,也曾在西藏广泛流传。
敦煌陷落后,汉传佛教依旧昌盛,吐蕃赞普赤松德赞专门来迎请摩诃衍(大乘和尚)入藏传法,并以书信的形式向高僧昙旷(昙旷年老不能去西藏)请教,吐蕃驿马飞驰之间,将西藏的桑耶寺和敦煌连在了一起。这些书写在纸上的问答,最终凝结成了著名的《大乘二十二问》。
由此可见,吐蕃对沙州的围而不攻,必有玉成瓦全之意。
其次,沙州的地理位置和大族云集的现状,让吐蕃统治者有必要加以保留。沙州时河西地区最后陷落的城市,因此城中豪门大族最多,也最完整。这些树大根深的豪门在河西经营长达数百年,即便吐蕃刀锋锐利,也觉得有必要加以拉拢。
所以,阎朝提出以不迁户口为投降条件时,吐蕃才会一反破城劫掠的常态,满口答应下来。说白了,尚绮心儿就是在承诺,大家族的既得利益不受损失。
这一点,从日后吐蕃河西统治者,处理阎朝的方式也可见一斑。
阎朝本就是城内大族之一,投降吐蕃后,被授予“吐蕃部落使”一职,负责管理沙州民政。
但很快,吐蕃统治者就发现,阎朝声望太高了,完全具备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能力。这对吐蕃成了一种潜在的威胁,但当时吐蕃统治者并没有一杀了之。
而是让他去吐蕃首都逻些(拉萨)觐见赞普,通过一来一回接近一年的时间冷处理以下,等他回来后,吐蕃人暗中买通了阎朝的侍从,让他在阎朝的靴子里不断洒下慢性毒药,毒药通过皮肤吸收,阎朝的身体也就慢慢虚弱下来,最终毒发身亡。
由此可见,吐蕃占据沙州后,虽处于绝对的强势地位,却依旧小心翼翼的避免和当地大家族、有威望的人发生直接冲突,而是尽量通过河西望族的协助来进行统治。
67年后,唐宣宗大中二年(848年),张议潮高举归唐义旗,一举颠覆了吐蕃的统治。随后,归义军连克瓜州、伊州、西州、甘州、肃州、兰州、鄯州、河州、岷州、廓州等十州。
大中五年(公元849年)八月,张议潮派其兄张议潭和州人李明达、李明振,押衙吴安正等二十九人入朝告捷,并献瓜、沙等十一州图籍。至此,除凉州而外,陷于吐蕃近百年之久的河西地区尽数复归,为唐朝开拓疆土四千余里。
之后,张议潮、曹议金等人一直在沙州坚持。直到公元1036年(宋仁宗景佑三年;西夏广运三年),西夏李元昊率军占领沙州,归义军政权灭亡。
吐蕃攻陷沙州(敦煌)后是如何统治河西走廊的
谢谢邀请!提到了沙洲(即今天的敦煌),就必须要提河西走廊。我有幸在去年一睹整个河西走廊的风采,对这个神奇的地方只能用震撼二字来形容了。
在回答问题前,我想先简单聊一聊河西走廊。在古代,河西走廊,是丝绸之路上连通中原与西域的一条要道。而且这段狭长的走廊,还把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和南边青藏高原的民族隔绝开来。由于这一地区的重要战略地位,自从汉武帝时代霍去病大破匈奴夺得河西以来,可谓是古代中国强盛之时,无不奄有河西。
到了盛唐之时,河西走廊附近地区的战略地位更加凸显。河西的南面,是青藏高原历史上最强大的吐蕃政权;北面,是先后崛起的后突厥汗国和回鹘汗国;西面,则是唐朝控制下的西域各国。
“安史之乱”爆发后,正处于鼎盛时期的吐蕃王国趁机大举东进。公元776年,吐蕃已攻陷了除沙州以外的整个走廊地区,沙州敦煌便成为河西尚在抗蕃固守的唯一据点,直至786年,才因外无救援,内无粮械而开城议和,被吐蕃占领。
吐蕃占领沙洲几十年间,在这里强制推行吐蕃化政策,逼迫沙州人民接受吐蕃落后的生产与生活方式,使汉族民众饱受外族侵凌的苦难,敦煌社会的正常发展也受到了阻碍。可以这样说,吐蕃对河西走廊的统治,将大唐帝国的历史拦腰截断,也将整个中国的历史拦腰截断,在以后的千年中,汉人都无法在西北地区恢复汉唐时代的荣光。
但在敦煌整个社会的正常发展落后的情形下,吐蕃统治下敦煌地区的佛教事业却得到极大的发展,吐蕃统治者笃信佛教,在他们的提倡和扶植下,敦煌的佛教事业继续向前发展,僧侣地位提高,寺院经济发达。而且在发展佛教事业的同时,吐蕃统治时期河西地区的开窟造像活动也很频繁,莫高窟和榆林窟中都新修了许多洞窟。吐蕃统治时期敦煌石窟艺术的题材内容进一步现实化、构图布局程式化、艺术表现手法更趋细密清雅。
总而言之,吐蕃统治下的敦煌地区,经济水平严重衰退,但佛教事业和石窟艺术却得到了极大的发展。
我是盛说纷纭,聊聊历史风云人事,欢迎大家多多关注,多多交流!
张议潮的沙州起义,为何能够迅速获得成功
一、归义初成
公元842年(唐武宗会昌二年),属于张议潮,也属于河西唐民的机会终于降临。
辉煌了接近200年的吐蕃王朝,在末代赞普朗达玛的手中轰然崩塌。随着,吐蕃国内陷入党派内斗,地处边疆的河陇地区,也沦为吐蕃军阀自相残杀的战场。
自命为大相的陇右军阀“论恐热”与鄯州(青海西宁)节度使“尚婢婢”,展开了长达24年的血腥搏杀。
在这段血火交汇的岁月里,论恐热“大掠河西都、廓等八州,杀其丁壮,劓刖其羸老及妇人,以槊贯婴儿为戏,焚其室庐,五千里间,赤地殆尽。”
惨烈的战争不但让河西唐民坠入地狱,其他族裔也深受其苦,唐军趁机收复了陇右的三州七关。
公元848年(唐大中二年),张议潮趁吐蕃军阀互相攻杀,势力衰微之际,联合安景旻、阎英达供同举事。
《资治通鉴》记载:“众擐甲噪州门,汉人皆助之,虏守者惊走,遂摄州事”。
不过一天时间,便驱逐吐蕃守将,占领沙州。河西地区最晚陷于吐蕃的沙州,又最早光复。
举起“驱蕃归唐”大旗的张议潮,何以如此顺利的便起义成功呢?
要知道,沙州历来均为河西重镇,吐蕃为了得到沙州,甚至不惜围城十一年之久,可见其志在必得之心。
沙州归入吐蕃后,以吐蕃僧相(钵阐布)之尊,也曾数次亲赴沙州,督导抄经和吏治推行。甚至有学者考证,沙州之围期间,吐蕃赞普都曾亲自督战。
即便此时,吐蕃已是残阳末日,但沙州守军也不至如此孱弱不堪。
这些疑问,恐怕只能从张议潮的家族背景来分析了。
二、张议潮的家族背景
张议潮的身世,新、旧唐书皆无记载,两唐书也没有为他立传。
只有《册府元龟》中记载“沙州陷蕃后,有张氏世为州将”。这个“世为州将”的张氏是否为张议潮家族,目前尚不得而知。
既然史书有缺,有关于的张议潮家族情况的描述,只能通过其他资料来进行侧面了解。
在《周故南阳郡娘子张氏墓志铭并序》中记载:“其先著姓张罗之后,因而氏焉。家本长安万年县,子孙因官,寓居沙州,遂为敦煌人也。高祖讳谦逸,赠工部尚书。高踪出俗,劲节冠时,誉满公卿,笑看宠辱。属以揭胡屯集,陇右陷腥俗之风;国耻邦危,尘外伴逍遥之客。”
这段墓志铭,读起来有点费劲,我大概解释一下。
这方墓志铭是张议潮的侄子张淮深女儿的墓志,其中提到“其家,本是长安万年县人,因在沙州为官,成了敦煌人士。”
“高祖讳谦逸”所指张谦逸,就是张议潮的父亲,“工部尚书”是张议潮任归义军节度使时,唐朝对其父的赠官,并不代表其父曾在唐朝为官。这是一顶荣衔帽子,专门给死后人戴的。
张议潮之父张谦逸,一生都生活在吐蕃治下,不但没有在唐朝为官,反倒是在吐蕃官职赫赫。
敦煌文书《药师琉璃光如来赞并序》记载:“则有清河张,敦煌郡大都督赐紫金鱼袋并万户侯,其公则威光奕奕,……授赐南朝,拜谢重恩;腾星进路,德奉天庭,承恩回还,……则有都督夫人安氏,岁在异初,花姿发艳,似春沼之开莲;素质凝辉,等秋地之堪同;念金兰义切,恩结发情深。”
其中,清河张氏便指的是张谦逸。
可见张议潮之父官至大都督之职,相当于唐朝沙州刺史,是当地唐民所能担任的最高职务。
其父还曾奉召至拉萨朝见吐蕃赞普,敦煌保存的一卷藏文文献中,曾提到张议潮随其父到过拉萨,后其父因水土不服,加之旅途劳顿死于途中。
敦煌壁画中的吐蕃人形象
按照吐蕃“其设官,父死子代,绝嗣则近亲袭焉”的惯例,张议潮回沙州后,很有可能接任了大都督的位置。
而和他一同举事的安景旻、阎英达二人,一个是沙州副都督,一个是沙州副千户长。
也就是说,沙州起义的领导人,分别是当地非吐蕃的军、政最高官员(沙州千户长由吐蕃官员担任)。
为什么说是非吐蕃的最高官员呢?因为,安景旻是生活在沙州的粟特人后裔,而阎英达则是当地通颊部落的代言人。
所以,这次沙州起义从发起者的角度上看,是一次反抗吐蕃的民族大联盟。
我们之前引用的敦煌文书《药师琉璃光如来赞并序》上记载,“张谦逸的夫人为安氏。”
敦煌安氏本就是粟特人,目前尚不清楚张议潮母亲(安氏夫人),是否和安景旻有亲戚关系。
但其实,是否为直系亲属并不重要,只要有族亲这层关系也就足够了。
干起兵造反这种买卖的,互相之间有一层真真假假的亲族关系,确实能够更好地获得信任。
也就是说,在沙州谋划起义的首领。
既是沙州的高层官吏,又有军方背景,还是反吐蕃的各民族统一战线。
凭他们对沙州军政态势的熟悉,再以有心图无备,难怪沙州守军会如此脆败了。
游走于西域各地的粟特商人
在唐史中,一直都对张议潮的身份讳莫如深。仿佛说出他曾在河西吐蕃政权身居高位之事,会影响其光辉的形象。
其实,从张议潮之后的所作所为来看,曾为沙州大都督又能如何?并不能抹杀他一心向唐的赤胆忠心。
张议潮作为一个历史人物,功是功,过是过,既不能相互掩盖,也不能互相抵偿。
公元848年,在两位生死弟兄的协助下,时年已五十岁的张议潮,只用了一天,便完成了克复沙州,驱逐吐蕃的梦想。
但现实是残酷的,驱逐了沙州守将,比不代表已经功成名就,一切高枕无忧了。
已至天命之年的张议潮,才刚刚踏上一条充满曲折和艰辛的道路。
三、克复二州东向归唐
沙州周围的吐蕃军队,当然不能坐视张议潮变天。就在光复不久,吐蕃将领,便调动军队开始围剿沙州。
所幸,吐蕃军队也不再是那支战无不胜的铁军了。
经过多年安定的生活,吐蕃军队的血勇之气已暗淡了下来。
更何况,在远离本土的河西地区,吐蕃军队中充斥着大量,其他族裔的战士,如回鹘、党项、吐谷浑、粟特。
当吐蕃如日中天之时,这些其他族裔的战士,都是军中忠实的斗犬。而现在,斗犬们自己都各怀心腹事,他们的利齿不一定想咬向谁呢?
洪辩法师塑像
除此之外,沙州的高僧洪辨法师,虽然身为吐蕃“知释门都法律兼摄行教授”。
但他却“远怀故国,愿被皇风”,在沙州举事之初,便利用佛教的影响,四处奔走呼号。
千万不要小觑洪辩法师,佛教领袖的能量,沙州历经数代朝代更迭,唯一持续不倒的便是佛教信仰。
周边所有种族,几乎全部信仰佛教。
这使得,洪辩法师在任何族裔中,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。有了他的支持,张议潮更是如鱼得水。
果不其然,周边的吐蕃军队一调动,张议潮马上就得到了情报。
张议潮的部队,虽然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,但他却没有采取收缩防守的方式。
他心里很清楚,兵法有云:“守城必有援军”。
沙州是一座地地道道的孤城,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援助。
现在,其他各族都抱着观望的心态,如果战事绵延不绝,难保到时不会发生各族一起上前,在沙州身上撕咬一块肉的事情。
只有奋起孤军速战速决,让其他各族认识到,吐蕃已是外强中干,不足为惧。
只有这种死中求活的战法,才能救沙州百姓于水火之中。
凭借着情报来源的顺畅,张议潮在沙州城中做了战争总动员,招募居民为义勇协助防守。
而他则尽起城中之兵,亲自领军出城与吐蕃决战。
吐蕃将领万万没有料到,张议潮会主动出击,措手不及下,被沙州骑兵冲得七零八落。
张议潮见状,让军队高呼驱逐吐蕃的口号,各部族士兵见蕃军势败,有的四散奔逃,有的干脆就直接临阵倒戈,对周围的吐蕃士兵白刃相向。
吐蕃将领见势不妙,领着残兵向瓜州逃窜,张议潮穷追不舍,趁势夺了瓜州城(酒泉瓜州县)。
初步稳定了沙、瓜二州的控制权后,张议潮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东方——大唐。
但这条东归大唐的道路,却是险境重重。位于河西走廊西端的沙州,想要与关中联系,必须跨越尚在吐蕃手中的肃(酒泉)、甘(张掖)、凉(武威)三州。
但寄希望于,通过归唐振奋民众心态的张议潮已迫不及待。
敦煌藏文文献记载:“敦煌、晋昌,收复已讫,时当大中二载,沙州既破吐蕃。遂善押衙、高进达等驰表函入长安城,以献天子”。
为增加成功的概率,张议潮派出了十队使节。他们身上秘藏上奏蜡丸,化妆为各色人等,取不同的道路向东进发。
其中,还包括一支由洪辩弟子率领的队伍。他们假借东向取经,希望借助信仰的力量,在险阻未知的道路上,获得些许方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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